2018年4月15日 星期日

(信報): 袁瑋熙 - 政治並不中立

PK HO 備註:
「公務員政治中立」的議題的確某程度上困擾過我,直至兩年前獲邀加入特區政府設立的公共事務論壇後,我對此的確有所改觀。

求學時期,身邊總是有種說法:若要改變社會,必須走入政府,從建制內改變制度。年少無知,筆者自小對此深信不疑,更有志「從政」,當一個有政治抱負的公務員。後來拜讀了王永平教授時任公務員事務局局長的幾篇文章,才恍然大悟,知道公務員有所謂「政治中立」原則,工作不得帶有個人政治立場。那筆者所謂的政治抱負,豈不無用?這時方知小時抱負是多麼不設實際,故便打消了念頭。
上星期,王教授在講課中重申了此「政治中立」原則,指出公務員在執行問責官員所制定的政策時,責任上該放下個人的政治取向和立場。筆者於是把「政治中立」的公務員理解為「A cog in the machine」,取其缺乏獨立思考之意,卻略嫌此說貶低公僕,故認為不可取。因此,筆者把之簡單理解為入政府門檻的機會成本,「政治中立」是工作需要,如果不能忍受精神分裂之苦,正如王教授所說,不如不幹。政府不能沒有公僕,所以筆者對此原則大致上表示認同, 但同時腦裡卻飄現了一些質疑和保留-例如「為什麼AO不能出席六四燭光晚會?」等問題。回家後苦苦思索,卻發現香港近年的問題,根本不在公務員的「政治中立」上,而是出現在政治委任的問責官員的「政治中立」化之上。
這即使說,「去政治化」的工程,不單體現在公務員上,也在設立和擴大問責制的過程中,展現到掌管香港的問責官員身上。對於此說,梁文道已在<委任官員原來也是一種AO?>作出精闢的詮釋。梁文指出,「政治委任制度」聘用的人才,是一種錄用方法不同的AO而已。市民在這些官員身上,根本看不出有何政治理念和價值觀,政府不但無意闡而釋之,還有意營造「政治中立」之感(如莫而端刪除敏感的博客文章)。那麼,這個制度與形式上「政治中立」的AO系統有何分別?
本來,一個制度的不足,可解讀為未成熟之狀;可是,當制度壓在強權之下,則另作他說。兩年前中央黨校曹二寶有「第二支管治梯隊」一文,指出除了一支「香港特區建制隊伍」推行管治工作外,還須有一支「中央、內地從事香港工作的幹部隊伍,處理中央與香港特區關係的現實需要」。若此說屬實,則有了「中環」和「西環」兩個權力中心,不但破壞一國兩制,如證實是「西環」指揮「中環」,情況便更糟了。在此論述下,中環因而成為港人與西環的橋樑,承傳了英殖民統治下「政務官-港督」的權力關係 。
在「西環」絕對權力的壓倒下,不論是理應有政治立場的問責官員,還是原則上該政治中立的公務員,都得遵行「政治中立」的原則,忠誠地推行國策,變相成為「中環」上班、「西環」聽命的公務員。此當中的政治中立,充當了威權者的統治工具,官員就像扯線公仔一樣,任由擺佈。若要舉出實例,香港人應該不會陌生。先是零三年23條企圖粗暴立法,後是零五、零七年濫竽充數的政改方案,背後均可感受到強大的政治力量,指揮著特區官員的腦袋。當有了葉劉淑儀和曾蔭權兩位港人曾經寄予厚望的高官,港人不得不重新考慮信任的代價,也自然不能對新任命的問責官員,放下警惕。
筆者常認為,一個人若失去政治理念,即失去對自己理想生活的追求,是一種靈魂上的缺失、價值上的不全。香港政府沒有政治理念,掏空了港人心靈,反之還高舉政治中立的旗幟,惹來貪權者的濫用和騎劫,把港人空虛的靈魂,塗上紅色。這是香港的政治現實,一切所謂的政治理念,都是賦予的,強加的,高壓的,由上而下的,偷偷摸摸的,是一種溫水煮蛙、慢性洗腦的管治策略。想著想著,筆者更加慶幸兒時的夢想,早就拋諸腦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