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電郵給羅家聰,想約他做訪問。客套的說話寫了幾句,他明顯唔buy,只乾脆回覆:「When and where?」
我也廢話少說,約他翌日11點見面;他說好,就傾半小時。「吓?」我心裏暗忖,要熱身要訪問要拍照,半小時是什麼邏輯,遂在電郵裏求情:「我條稿要寫3000字喎。個半鐘?」但他一句話就能激嬲人:「Unless it's paid, I won't spend that long.」
這就是羅家聰,交通銀行前首席經濟及策略師,不過剛剛「被離職」,目前待業。
「寸嘴」的感覺似曾相識,數數手指認識他原來剛剛10年。當年我做財經記者時,有段日子負責跟進其專欄,常常遭他無情搶白。
但羅家聰很紅,他是票房保證,雜誌每次找他做封面都會大賣。
其實不少財經分析師都很「寸」,讓記者很受氣,羅家聰也不例外;可唯一不同的是,他寸,但他講真話。
真話向來有巿場(反智社會除外),在如此亂世,真話更加重要,它令人覺得雙腳着地。
一‥ 分析員的言論自由 危在旦夕
跟羅家聰多年不見,除了心廣體胖外,他也沒啥改變。這天他穿著街坊裝來到中環,一件白色汗衣,外面加件風褸,手裏一個破舊環保袋載着他的iPad。當年認識他是在金融海嘯之後,是個街知巷聞的大淡友,看法很「熊」、名氣更「紅」,於財經界有個諢號叫做「末日博士」。
世事難料,從來只會在財經版讀到他的分析,想不到有一天他自身的故事會出現在國際報章,還要是頭條。10月時,羅家聰於工作14年的交通銀行「被離職」,本月初他接受英國《金融時報》訪問,始爆出離職真相,「交銀認為由香港人代表中資銀行發言並不適合」。他直言,中資銀行開始改變在港行之多年的策略,正逐步清除聘用港人甚至本地青年。
他作為銀行分析員,可以「分析」的空間愈來愈細,有些關於經濟的「真話」不能講。白色恐怖瀰漫金融界,受影響的不止分析範疇,簡單如處理人民幣買賣,也須政治正確。羅家聰說:「好多銀行即使看淡人民幣,你也不能大手沽,一定要買入,你沽就被人照肺。你愛國你就要買入,非中資的也要畀面買。就算外資也不敢對抗,他們未必好聽話,但都不敢打對台。」
羅家聰說,他是一個解究經濟事件的人:「To explain the mechanism。見到巿場和經濟有咩核突嘢、唔見得光的,我要寫出嚟。我只係講事實,將事實的全部講出來。」分析員都需要言論自由,但現實是,香港金融界卻容不下事實的分析,「我們這種敢言是應該的,連這樣也做不到,就不要學人做國際金融中心」。
他直言,「你畀中共管得耐,管到個腦有啲變了質。點解這些不能講不能寫?其實有乜問題?我沒講過推翻共產黨喎!」他說,香港以前的外資行尺度很闊,可以把很多大陸不中聽的經濟分析寫入報告裏面,「以前敢唔敢?敢。現在敢唔敢?唔敢」。
「在銀行做分析師,跟你們傳統媒體一樣,都是喉舌,所以共產黨一定箝到實。共產黨對所有喉舌都當成宣傳一部分。」社會較常關心記者的言論自由,疏忽了分析師的言論自由,原來更早時已危在旦夕。羅家聰怕我聽不明白,再補充一句:「所有寫嘢講嘢的人,他都覺得你是喉舌,你覺得你自己唔係啫!」
我問:「咁你覺得自己係唔係?」
他寸我:「咁你覺得我係唔係?咁你都問!」
二‥ 「大陸買起咗你的market」
香港點解變成咁?這肯定是2019年盤點最有共鳴金句時,勢將大熱勝出的一句話。
羅家聰講的「咁」,是關於金融界,「大陸買起咗你的market,你有咩辦法?冇辦法」。他直言內地一早已經有計劃地滲透香港,而我們甘願相信那個美麗的中國夢,甚至自我洗腦,協助把這個夢大肆宣揚,「他們整天講中國有咩機遇、有咩好。香港人被人洗腦,也有意無意地散播這個信息,開口埋口講:『大陸有好多機遇!』、『遲早香港也是做大陸生意!』然後我們出面的生意唔做,只做大陸」。他說:「咁咪死囉,𠵱家咪死囉。」
如果時間可以回溯,他說有些路就不該這樣行,「最好的,是一開始時,香港就做番香港,做一個國際化城巿,別只做大陸生意、紅色資本生意,我們應該五湖四海去做」。 他說,很多銀行每次見客,見的都是大陸客,「你一唔聽話,佢就一鑊蹺起你」。即使旅遊業也一樣,香港以前明明很多外國遊客,「但我哋睇唔起人,覺得他們做不成大款,不會動輒有五六位數字買嘢。現在一有事,大陸沒遊客來,零售咪棟篤企」。而政府也上了這條船,「政府都係咁啦,水買他的、食物買他的,所有嘢一鑊蹺起」。
在他眼中,最美麗的東西都預示死亡,「永遠是見頂時最美麗。你看大陸最靚最輝煌,就是他最好的時候,即係十年八年前。那時個個都話大陸好,咪見頂囉。」
誤墮好夢,讓香港沒有「準確」落實一國兩制是遠因,大陸政策改變更是近因。羅家聰回憶,14年前當他加入中資銀行時,遊戲規則明明不是這樣的,「那時他們冇咁衰。上一代中資人,大家諗的是人民幣國際化、大陸會開放資本巿場,他們真係諗,大陸一放開就會跟國際接軌」。他說,那時候內地派很多人來香港學習,「派來的人擺明是trainee,真心來學嘢。當時他們來香港,觀察我們如何跟國際做生意」。
把口唔收的羅家聰,打趣說:「大嚿江(江澤民)呀、老鄧(鄧小平)呀!他們教落的是韜光養晦,學吓香港的開放巿場。但習總上台後是大國崛起,咁巴閉,仲派人來學嘢?現在派人來揸旗,叫你香港人學他們那一套。」
他直言,香港人向來的做法,是有規有矩,但現在呢?「現在大家咪水土不服囉,個個都嘔囉。」
所有因由累積,再加上大陸向來對香港奉行的溫水煮蛙手法,就成了當下的局勢。「共產黨做事好漸進,溫水煮蛙的意思,就是一種用時間換空間的手段,一路拖,拖拖拖,拖拖吓你麻木,拖拖吓你班舊人死晒。」
羅家聰說,自己過去14年在中資的日子,其實也早已「feel到有今日」。不過就如千千萬萬的香港人一樣,「係feel到,係難捱,係想走。但好似搬屋咁,被人逼遷你就自然要搬啦,否則無啦啦你落街搬去邊?瞓街呀?衣食住行樣樣都係錢」。
反而一朝夢醒,被人請走,他發現自己原來鬆一口氣。「離開後我心理狀態反而好了點,以前日日返工好有心理壓力,一時講說話你聽、一時出吓文件。我是small potato,不是高層,話搞你就搞你。現在咪乜都可以講。」
我問:「你現在講咁多,唔驚影響日後機會?」
他寸我:「唔驚。驚佢『隊冧』我呀?」
我問:「中資還會不會請你?」
他說:「唔會。他們應有個清單,即係黑名單。」
我問:「點解你會在名單內?」
他寸我:「你哋行家正正常常,都去唔到澳門啦。他們應該有個很長的名單。」
我問:「那你會不會返大陸?」
他說:「唔好用個『返』字,我去啫,我唔係那裏來的,但我不會去了。」
我問:「你唔敢去?」
他說:「係沒需要去、不想去。所以敢唔敢,已經不關事。」
三‥ 「嘥咗人生最黃金的五年」
每次問及他的經歷,羅家聰就會搬這句說話出來:「一個分析員不應該被人拿來分析。」但他「被離職」一事,明明受到各大媒體追訪,連他自己都說:「係喎,我都沒想過咁犀利,訪問可能多過黃之鋒。」他愈數愈多:「FT、彭博、《紐時》、《華爾街日報》,仲有3間德國媒體,有間法國……」不過他堅持做訪問不是「講自己」,「我講的是整個香港的生態變化,焦點不是放在自己身上,是你們這些八卦港媒才不斷問我個人嘢」。
「八卦」其實是一種編採的自由。今年42歲的羅家聰,他的故事十分地道,「個人嘢」中可見「社會嘅嘢」,就似香港的大事回顧。1998年他於香港大學畢業,畢業時香港正受着亞洲金融風暴的影響,失業率由97年年底的2.5%,上升至98年年底的5.7%。香港步入經濟衰退期,而他念的是公共行政與經濟系。「賴嘢,個巿好差,諗住讀多一年碩士先搵工。」
99年再畢業,巿况仍未回復,仍然搵唔到工。而他發現自己愛好研究,想行學者的路,便決定去念博士。博士畢業,戴四方帽行禮,那一年是2003年SARS,「我的人生真係好被動。理論上我是個學院派,去做Professor,但事實是,2004年澳門大學請我,但人工低到一個可恥的地步,Assistant Professor人工3萬蚊。澳門科技大學同一個職位,萬七蚊。你咁平,我仲做?咪出去囉」。
最後他拿住4個學位,去了交通銀行上班,由財資巿場分析員做起。問他當年加入中資,是否被「中國夢」吸引?他沒好氣地說:「因為只得這間銀行請,咁我咪去做囉。」2007年他已獲擢升至首席經濟及策略師,可謂年少得志,但他不這樣認為,「這叫行人止步,做到首席,冇得再上」。頓一頓,羅家聰又拿自己來講笑:「做人做事,最忌太快見頂。見咗頂就一定回落,我在銀行界咪見咗頂囉,現在跌落嚟,哈哈。」
他直言,在銀行做到中後期,大約佔中那段日子以後,已經覺得自己在浪費青春。一來是工作模式太熟習,開始覺得沒得着;二來是佔中後,很多空間加快收縮,「佔中後至今5年,我嘥咗我人生最黃金的5年」。他試過搵工,想跳槽,「2014年歐資美資巿場都好差,很多人出咗嚟,一直等想入番去。稍為有好少少的職位,都爭崩頭,每次見工,同你爭的不是香港人,對手是新加坡和倫敦的人」。
四‥ 會移民?「走唔甩,走去邊?」
羅家聰總結:「香港走下坡的程度,同大陸經濟向下滑的時間表差唔多。他們是經濟的惡化,我們是制度的惡化,大家滑落的速度好似。」
那麼會移民嗎?「走唔甩就要留,我暫時走唔甩,走去邊?走去『北漏洞拉』?」笑完後,他認真的說:「我不會送仔女去外國讀書,要走就一齊走,一家人共同進退。」
從一個經濟分析師的角度看,他覺得香港「唔係好衰」,「零售餐飲差一點而已,但overall只是縮幾個巴仙。第四季會差過第三季,現在負三(第三季GDP按季跌3.2%),第四季可能負五、六。但明年第一二季應該差唔多,不會更差。」末日博士沒睇得太淡,跟政府的算盤有差距。他說,只有國際環境衰退,才會拖累香港,原因是本港經濟的主命脈是專業服務,「出面衰才會跟住衰」。他反問:「現在樓價唔點跌、股巿唔點跌,點解?因為唔太衰囉。」
香港唔太衰,人又走唔甩,便留港好好生活。羅家聰遙距念書,剛修畢第五個學位,那是英國利物浦約翰摩爾斯大學的天體物理學碩士課程。我問:「你讀書為乜?」他答:「學嘢囉!認識宇宙呀!」
咁認識宇宙之後呢?「繼續搵錢生存,將核突嘅嘢真實地寫出來,做一個分析評論員囉。」他忍不住口,再補充一句:「我現在寫嘢多過你,一星期寫好多份報紙專欄。共產黨搵我做訪問,我都會做。」
(訪問最後做了69分鐘)
想了解佢多點,大家可以留意以下文章(Source : 信報)
(2008.10.31)
現在人氣得很的羅家聰,四年前,還是寂寂無名。自從在《信報》寫分析評論文章之後,慢慢發展出個人的寫作風格。憑著堅實的底子用心用力去寫的分析評論,令 他聲名鵲起,寫稿和訪問的邀約接踵而來。令他開竅有四個人,依時序排列,分別是在中學時帶他去樂文書店的同學;引導他數學上的興趣的中二數學老師;PhD 的導師以及在交通銀行給他很大自由度的前上司黎健生。不過,他的故事應該由他的父親說起。
羅家聰,在何文田邨長大,父親是一個公務員,母親是學校校役,都已經退休了。「父親從小教我用計算機,引發我對數學的興趣,雖然他的數學並不突出,但當我 在學校學2個位數,他就教我3個位數,令我經常走前一步。」他在陳瑞琪中學預科時讀純數學,曾參加奧林匹克數學比賽,當時在100至200間中學中排名 10幾位。
喜歡數學的他,也喜歡辯論。找立場定位和搜集論據支持的鍛練為日後進修奠下結實的底子。老師見他好辯,認為他比較適合社會科學。他聽取老師意見並考入港大 報讀Social Science。當時Social Science有六個學系,他原本希望選修政治及社會學,但按分數選科,有兩科成績,分別是C和D級,連經濟科也只取得C級成績,最後只好選擇了 Public and Social Administration,一個較少理論較多香港內容又是Applied-Oriented的課程。「攞D,算幾混將。不過,我必需強調我讀書並不 懶,只是礙於自己讀理科出身,不諳兜兜轉轉的去論證一個觀點的寫作方法和考試技巧。」最後,由於他在大學一年級選科時掉以輕心,只選讀了一科比較容易的數 學科,結果夠不上資格主修統計學。
投資第一堂課
大學畢業遇上九八年金融風暴,他決定留在大學繼續學業。港大經濟學系收他做碩士生。打從那時開始,他邊讀書邊工作。他在港大協助以前老師John Burns 做研究,差不多是四分三全職,一做四年,直至02年讀完城市大學博士課程。「那時月入2萬元,當時大學生起薪點只有七千元左右。」
就在城大讀博士學位時,羅家聰學識了投資很重要的一課。他以幾十萬元在跌市回升的第一個升浪入市,買股票買基金,怎料升勢還未確定又再次回落,給綁住了。 害得他整天留意價位,心情不好連帶妨礙了日常工作。後來,有小部份股票止蝕沽出,但大部份股票「坐艇」坐到回升。雖然最後都賺了,但是當時真的影響身心健 康。
羅家聰做夢估不到他在城大寫研究博士論文題材會在日後寫評論文章時大派用場。問他:「博士畢業論文題材是什麼?」他說:「當時,論文寫的是貨幣政策如何影 響經濟,傳統上講的是monetary channel。我所講的是credit channel,即是貨幣政策抽緊對企業的影響,企業資金成本出現問題,導致破產,就是現在大家談論的問題。其實貝南奇(現任美國聯邦儲備局主席)是這方 面的專家,他的強項並非大蕭條。他在80年代開始已建立這方面的model,解釋當中現象,我將之消化成為自己的model,然後成篇。」
工作第一堂課
完成博士論文後開始找工作,正好遇上政府招聘合約政務官。羅家聰先後去過經濟分析及方便營商處和统計處當研究分析員。他在經濟分析及方便營商處(現稱政府經濟顧問辦公室)上班後才發 現要做的工作很不稱心。「要做的那些報告十分低能,統計處出數後再交EAD(前稱EABFU,現稱 OGE)左堆右砌,然後發出,只著重數字準確性,對數字背後的東西是否有錯, modeling 和regression dummy十分馬虎。高級官員對經濟一竅不通。」追問他:「理論上,部門提出的經濟分析對政策决定應該有很大影響?」他有點動氣的回答:「可以說影響不 大,政府的手法向來是『由上而下』,當時董特首和其智囊有一些想法,便會吩咐下屬找一些數據支持。經濟顧問認為經濟如何,便會找data去支持,統計處處 長甚至有權更改GDP的數字。」
他在經濟分析及方便營商處時月薪28,000元,到他去统計處人工減了一成,只有26,000元,而本來 15%的約滿酬金縮減至10%,原來政府作為資方要付的5%強積金在約滿酬金裡扣減。而且,合約政務官沒有機會轉長俸公務員,晉升的空間又很小。不過,最 令他耿耿於懷的是不能發揮所長。「所受待遇並不公平,可以說,秘書也瞧不起你。」「兩個部門情况也一樣嗎?」「政策局充滿辦公室政治,部門的情況雖然較輕 微,但工作人員的態度可以十分散漫,要動員下面的人做事十分困難。合約政務官其實是怪胎,可以說,權責不對等,合約員工一方面要supervise下面的 同事,又要滿足上司要求,否則飯碗不保。」2003年跟政府合約滿了就離開,從此,他想在政府工作的心也冷了一截。
數學第一堂課
在那段期間,大概他最開心的還是可以在中文大學讀Master of Science,主修數學。「也許我最初就應該讀數學,這樣做可能是為彌補遺憾。」「何以會對數學那麽著迷?」「計數是很過癮的,有時一條數要計好多天, 最後計到滿足感很大,Formula很有美感。」
羅家聰想如果一早在大學讀理科,大抵現在可能已在學術界寫他的學術文章了。但是往往世事難料,當有機會的時候又難以把握。澳門大學曾經請他做助理教授,但 是人工偏低(30,000元)又沒有提供宿舍,澳門當時通脹高樓價又不斷攀升,他只好放棄機會。離開EAD剛好是沙士之後,經濟雖然已經復甦,但勞動市場 仍未復元。沒有工作的八個月,他每逢周五都到便利店買報紙,全日看報紙搵工。「當時感到徬徨嗎?」「由徬徨變成沮喪,市場根本沒有空缺。擁有PhD找工作 更加困難,市場都不需要這樣的學歷。即使我現在的工作也不需要我這樣的學歷,但在學術界發展,這樣的學歷又未足夠,基本上要求top university 的 PhD,要有published paper。於是變成兩頭不到岸。」
本來,他還是一心希望在大學教書做研究。不過,印象中無論港大、城大都瞧不起「土炮」,美國回來的最吃香,澳洲的已經差一皮。作為「土炮」的他也有點不是 味兒。況且,那時的大學每年都在削減預算10%,也沒有太多全職的空缺。等呀等,他察覺經濟開始復甦,看見身邊的人薪津不斷增加又有花紅。他想自己可能做 政府和學校工作太久,不知道外面的花紅可以如此豐厚。他反問自己為何要留下,何不向外闖天下。「於是轉念向商界發展?」「當時已感覺政府和學校做研究工作 的不成氣候,經常曝光的學者都不是真正做研究工作,真正做研究的都不會留在香港,香港凝聚力不足夠,沒有人了解研究工作。」
商界第一堂課
雖然金融是香港的龍頭行業,羅家聰覺得可以做相關研究工作的選擇並不太多。隨後,05年5月他得到交通銀行一份聘書,雖然條件未算十分理想,但總算入了這 一行。不禁好奇問他,「人生迂迴,感覺如何?」「好似波子機四圍碌,像施永青說創業也是被逼的,當時讀PhD 都是逼出來,很多問題都要自己解決,失業時被逼要找其他工作,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人成長了自然明白社會有很多限制,但都希望保持自己的風骨。失業的時 候令我領悟人生的無力感,人生在世難免要有若干的妥協。」又要由零開始了。
羅家聰初時的工作為交行前綫人員分析財資市塲市況,主要是息口和外匯。但他入職時連聯儲局的工作,有多少隻外幣也不知道。不過憑他紮實的知識框架和觀察 力,用不著半年時間,已經了解市場的運作。他覺得最重要是理解市場背後更深層次的事物。「象牙塔的人不懂市況,他們的理論不足以解釋市況,他們只接受自己 的一套理論是不足夠,相反市場中人卻缺乏理論支持。我看到理論和市場之間有一個niche,市場上像我這類的人不多,可以利用文章解構市況。外匯利率可以 講的有限,於是進一步涉獵其他,諸如經濟、政策、以至金磚四國。上司給我很大的自由度,包括為報章撰稿,只叮囑我提及人民幣時小心點,避免觸動市場。」
就是他的上司給了他很大的自由度,三年間,由分析員變成了首席經濟及策略師。06年10月,恆指18300點到3、4萬點的大升市周期,他沒有入市。他 說,他在這一行,想完整觀察一個周期。06年底,他見到大牛市,但未知次按會那麽嚴重,不過就察覺到樓市有問題。07年中,他確認這個想法。當8月10日 見到亞洲貨幣首次拆倉兌日元,他恐怕會有大風暴。9 月尾10月初,他知道「大鑊」,寫文叫人沽貨離塲,什麼也不好沾手。10月30日個市見底,他已經和太太在歐洲旅行。自此,他的分析評論更加受人追捧。
人生第一堂課
現在,羅家聰每天七時起床,準時早上八時回到辦公室。閱報、看Bloomberg和開早會。通常要花兩小時閱報,然後找資料和寫稿。下午收市後有時間便開 會,另外上、下午都有傳媒訪問。正常情況下,羅家聰七時後下班,每天大約工作十一個小時。「這樣的生活不覺得枯燥嗎?」「我覺得自已算是幸運的人,可以做 自已喜歡的工作,這裡工作的自由度較大,我要做什麼也可以,如果我只是一名外匯分析員就不會開心。你喜歡自己的工作就不會有返工放工的界線,整個人都會樂 在其中。我以前讀PhD的時候,連發夢都是那些數學程式。」
現在,他周末也可能要出席講座。有重要事情發生時,媒體有要求,他就連晚上在家的幾小時也寫稿去了。忙得他有感而發的說,「我的工作比較忙,可能是冷落了 太太一點。」好在,他不好夜生活就愛蝸在家裡。他對物質沒有什麽特別要求,一套西服穿上三年。現在只嫌住的地方小了點,600百呎,放書的地方也不夠。他 笑說,「現在住佐敦,對面是殘破的舊樓。」問他,「你是慨嘆生不逢時抑或是大展拳腳好機會?」他說,「人生80歲,起碼見兩次這些的大風浪。機遇一定有, 只是我不肯定自己可以把握多少。」未來一年個市會可能見底,但他不會在接近低位入市買股票買基金,事關不知道個市會牛皮幾耐。「Take risk,No return。我唔制。」他又情願相信滯後指標(失業率)見頂是可靠的入市訊號,「這時入市心會舒服些、身體健康會好些。」
